5月25日 星期一
这一次的咨询不一般，我决定久违地记录一下。大概有将近两个月没有写咨询记录，我已经与自己的纠结和解了，不想写就不写。有好长一段时间，感觉咨询都在卡顿，有时感觉好一些，有时感觉卡一些，但总体上的趋势是逐渐下滑的。我总是感觉咨询收获平平，不能说没有收获，但似乎没有涉及到一些关键的问题，有一种不痛不痒的感觉。我觉得自己不来咨询，生活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，反而能够节省下来几个小时时间休息。
曾经一度我对咨询师有着更高的期待，我希望能够得到一些高屋建瓴的理论指导，也希望他能够用一个更权威的角度来指出我的问题。但这么长时间以来，我已经接受了这件事是不可能发生的，咨询师有他自己的工作方法，而且他的框架似乎是不可撼动的。昨天晚上躺着床上，想到今天要去咨询（这周改回面询了），感觉百般不情愿，感觉咨询就是浪费了我休息的时间。我有一种冲动，发个信息取消今天的咨询，我想象着我的行为可能会给咨询师和咨询室带来的麻烦，但心里有一种任性的想法“反正我已经付了钱，又不是叫他退钱，我有权利不来”……这样纠结了一番，最终理性还是占了上风，我想到自己如此不情愿来咨询，这背后必定有更深的原因，也许咨询确实没有让我的生活产生立即的巨大变化，但是我不能对自己背后的心理活动视而不见，我还是应该去谈一谈自己的想法。就算是不去咨询了，也不草率决定。
于是我今天还是去了，一开始就说了自己的这个想法，我感觉自己是一个结婚二十年已经对婚姻失去激情的人，现在仿佛只有离婚才是最好的解脱。当我提出这个想法，咨询师也表达了认可，我当时突然觉得有点伤感，仿佛咨询结束变成了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，好像下一次我就再也不会来了。我感觉心里有一部分还是很不舍的，我想象着是否离婚的夫妇也会有这样复杂的心情。但我在咨询室里并不情愿流露出这种伤心的情绪，所以我努力戴上了理性的面具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。
当一段关系无法满足自己的需求时，那就结束然后寻找其他的关系，这也是一种选择。咨询师也如此承认了，然后他又说，但两个人也可以在各自不同的需求之下继续寻找其他相处的方式，这是另一个选择。
我感觉到自己在关系中的模式就是这种“全好-全坏”的两种极端，要么对方是理想化的、完美的，要么对方就是无法满足我的需求的、非常令人失望的，而当我失望的时候，我会努力“改造”对方，如果对方如我期待的这样改变了，那我会觉得是自己控制了他、他不是自愿改变的；如果对方没有如我所愿地改变，那我会更加失望，对对方的评价变为“全坏”，这就是我要离开这段关系的时候。不仅是在恋爱中，在工作中似乎也经历了同样的心路历程。因此我也觉得咨询师说得有道理，对于我来说现在离开很容易，但如何在两个人需求不一样的时候继续找到相处的方式，才是一件难事。
我之前和咨询师说，感觉咨询太一成不变了，他的咨询方式对于当下的我来说，能够探索到的东西似乎已经到了极限。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否是事实，但这是我的感觉。因此我非常希望我们能够有一些新的咨询方法加入进来，比如画画，或者其他灵性的角度，我可以换个角度来认识自己。让我没想到的是，他竟然对这个提议表达出了相当的开放态度。这和我的假设完全相反，因为我虽然提出了这样的提议，但我认为他是不会改变的，以往的经验说明了这一点：无论我如何要求，最终他都会把话题拐到他一贯的咨询思路上去。这也是我感觉自己在和一块铁板对话的原因。但他这次突然间表达出愿意尝试一些改变，我则感觉接受不了了，我第一感觉是：难道他是被迫的？我刚刚说要退出咨询，难道是他因为害怕了所以为了挽留我而顺从了我吗？我感觉到一种被讨好的感觉，仿佛我是一个控制狂，而咨询师是一个努力配合我的可怜人，这样的感觉可不太好。
我把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，我当时眼中咨询师变成了一个进退两难的人，顺从我的决定会被我看成是讨好我，这不是我想要的；继续坚持拒绝我的提议则更会带来我的不满，好像两种选择没有一个能让我满意。我感觉自己心中真正想要的是一个自主自动迎合我的咨询师，无需我提出来，他就能主动地改变，而且和我要想到一处去。我理想中的咨询师是一个持续学习，而且不断地提出愿意把自己新学的咨询技术应用在咨询中的人，这样不需要我像现在这样提醒他“需要一些新鲜血液”。想到这里，仿佛问题又回到了老生常谈上，无论是恋爱中还是咨询中，我都期待着对方要完全满足我的期待。
咨询师当时也指出了这一点，然后说他愿意尝试一些新的方式给咨询带来一些改变，但他这么做是并非是因为感觉受到我的控制，而是将我的提议看作是一个改变两人关系、更加亲近的邀请。后来咨询师说，我们以后可以尝试一些画画或者塔罗牌之类的方式，他多年以前学过塔罗牌，也想要把它应用在咨询中，但后来有种种顾虑就搁置了，现在他愿意这样做是因为他内心也有这样的需求。我一听顿时就高兴了起来，觉得很兴奋，终于有一些新的盼头了！我感觉自己在关系当中需要一些张力和新鲜感，无法一直保持不变。
但我也承认，之前咨询没什么进展也有我的原因，咨询师也试图和我谈过一些深入的话题，可是我总是卡在那里进展不下去。只是我也不知如何让自己突破这种瓶颈，换一种咨询方式是我现在能想到的最贴近的可能性了，显然我们按照老方法一直聊天无法带来什么改变。
然后咨询师还是给我打了一些预防针，说他在塔罗牌之类的方法上缺乏实践经验，如果我愿意尝试的话，就要面对失误的可能性。虽然想到对方也算是拿自己当试验田，多少也会心里没谱（毕竟大家都喜欢老专家），但我觉得在这段咨询关系中，最重要的就是关系本身的成长和变化，我不是真的来画画或者看塔罗牌的，而是来体验咨询关系的一个新阶段。而且作为咨询师，我觉得最可贵的一点是他对我很了解，这是其他技巧更成熟的咨询师目前都不具备的，所以我想卜卦技巧缺乏的部分可以通过这里补上。
所以最后我很开心，我没有想到他能够愿意改变自己，我一直认为他是这种和我爸一样一成不变的人。不过回看咨询的这几年，确实咨询师改变了很多，我还记得一开始他对于任何一个关于他自己的问题都会守口如瓶，哪怕就是问他多大年龄了他也会一直保持沉默，当初真的惹恼了我；后来他开始变得更灵活一些，让我感觉咨询不是刻板的、而是共同探索的过程，更加像是人与人之间的对话了；再到现在，让我感觉咨询是具有生命力的，不仅是我在成长，咨询师也在成长，而他的改变也让我更能受益。
心理咨询总是有更严格的伦理框架，但这种东西又不像是数学公式一样死板，所以有的时候我（以及其他小伙伴）总是处于对触碰伦理边界的担惊受怕中，我想最开始时不愿意回答我年龄问题的时候，咨询师也是这样的心情。但我们都忘记了伦理存在的意义，伦理是为了保护咨询师和来访者，而非束缚大家的工作。我们仍然有比想象中的更加大的自由探索和创造的空间。